html模版對花能飲即君子
2017-07-14 05:28 來源:光明網-《光明日報》

作者:張宗子

周作人譯清少納言《枕草子》第二十段“清涼殿的夏天”,作者抄寫古歌,抄瞭藤原良房《古今集》裡的一首:

年歲過去,身體雖然衰老,

但看如何申請商標台中著花開,

便沒有什麼憂思瞭。

這是很達觀的話,透過字面去看,作者的生活,也是相當優裕的。無憂需要借助花和酒,是古人的老套子。落到現實生活中,不過一個精巧的比喻。在這方面,中國和阿拉伯的詩人,可算精神相通,而後者的玫瑰園,似乎比李白們的桃李園還更聲色並茂。《一千零一夜》中很多故事的場景,是可以作夢中遊的。

光明圖片/視覺中國

去年讀瞭整整一年宋詩,心儀的幾位大傢,集子都過瞭一遍。宋人的文人氣比唐人濃厚,寫酒不如唐人狂縱,寫花卻特別多,寫各種細細的賞玩和情調。唐人寫花是求其大概,意到輒止,有些詠花的詩,除瞭題目,沒有一個字和花沾邊,但還是好詩。托物言志,物有什麼好較真的?菊花耐寒,梅花更耐寒。荷花開在盛夏,也有“月曉風清欲墮時”,照樣清麗高潔。宋人寫花便細致,從各個側面入手,縹緲恍惚的當然有,敢於硬碰硬地白描的也不乏其人。一首七律五十六個字,咬定瞭那花本身,字字殺向要害,寫神態,寫形貌,寫顏色氣味,照樣出名作。這些詩,心情好的時候,讀來興致盎然,心情不好,便覺得不耐煩。蓋宋人精而小,把玩,就如茶道,需要平心靜氣。

楊萬裡寫梅花:“猶喜相看那恨晚,故應更好半開時。”裡面兩重意思,一是看花恨不及早,二是最好花在半開。後一個意思,屢屢用在詩裡。《郡圃杏花二首》中,就有這樣兩聯:“卻恨來時差已晚,不如清曉看新妝”,“絕憐欲白仍紅處,正是微開半吐時”。楊萬裡不像陸遊那樣愛發牢騷,偶爾發一次,別人也不當回事,因為不在大氣氛裡,他的大氣氛是明快。比如他寫瞭一首《夜飲以白糖嚼梅花》,說吃一朵蘸糖的花,喝一杯酒。事情是實在的,但聽起來有點裝。他又說自己窮,沒有肉菜下酒,才如此對付(“先生清貧似饑蚊,饞涎流到瘦脛根”),更難叫人相信。

讀《紅樓夢》的人,對其中的詩詞肯定印象很深。紅書中的詩詞,以詠花為主。曹雪芹雖然扣著人物的身份來寫,貌似人人不同,總體風格卻是統一的,都是他自己的套路。他的所學,一目瞭然,是宋詩,主要是陸遊和范成大。陸遊,書裡多次提到,范成大,不記得有沒有直接提,至少有饅頭庵、鐵門限。陸遊和范成大都善於寫古雅清空的中二聯,好處是精致,不好處是俗套。比如范成大寫紅梅,“疏影有情當洞戶,蔫香無語墮空杯”,“午枕乍醒鉛粉退,曉奩初罷蠟脂融”,王安石寫紅梅,“須捻黃金危欲墮,蒂團紅蠟巧能妝”。這便是黛釵寶玉史湘雲們詠菊詠海棠的范本,而不獨陸遊的“紙帳光遲饒曉夢,銅爐香潤覆春衣”和“微倦放教成午夢,宿酲留得伴春愁”。

後人喜歡蘇軾而學不來,愛學李商隱而隻能懸在半道上,對王安石則覺得太隔膜。大約曹雪芹也是如此。同是寫花,蘇軾和李商隱都太個人意氣,一個高,一個深,高深都不可及,王安石也是言志,卻動不動霸氣十足。因為霸氣,就讓人覺得有點幹,以至於沒耐心去領會他的一肚子深情。何況他還喜歡在技巧上爭奇鬥勝,比如他次韻蘇軾的詠雪詩,雖然不乏妙句,大體上成瞭文字遊戲。他的好處須得細細體會,體會到瞭,餘味無窮。“雪徑回輿認暗香”,也是寫梅花的:在落雪的小徑上走過,本來一無所睹,走過去,依稀聞到淡淡的香氣,恍然大悟,是有梅花在來路邊上的暗處,卻錯過瞭,於是調轉車子,返回尋找。這意思多好!收入《神童詩》的那首梅花五絕,“墻角數枝梅,凌寒獨自開。遙知不是雪,為有暗香來”,同樣強調梅花的淡泊自守,然而一身清香終不可掩。可見他的出發點,始終在品格上。他有一首《新花》詩:“老年少忻豫,況復病在床。汲水置新花,取忍此流芳。流芳隻須臾,我亦豈久長。新花與故吾,已矣兩可忘。”這是心中憂苦之人的清醒話,以豁達掩飾深情,以言可忘掩飾難忘。作者如此說,不是欺人,亦非自欺,是自勉兼自慰,所謂當無可奈何之時,似有千言萬語,而實無一話可說,隻好“卻道天涼好個秋”。瓶中所插是什麼花,他沒寫,害得我一直懸想。

和王安石的《新花》一樣,李商隱的《回中牡丹為雨所敗二首》,感物傷人的主題之外,也有一股說不出的意味,是詩中並未明寫,卻令讀者掩卷難忘的。“下苑他年未可追,西州今日忽相期。水亭暮雨寒猶在,羅薦春香暖不知。舞蝶殷勤收落蕊,佳人惆悵臥遙帷。章臺街裡芳菲伴,且問宮腰損幾枝?”意思非常明白,但我每次念誦,想到的都是詩外的事情。裡面最好的就是“水亭”“羅薦”那一聯,一寒一暖,一今一昔,一存一亡,就像無題詩《錦瑟》一樣,八句話寫盡他一生的感慨。關於暖,他早年的牡丹詩已經寫得詳盡無餘:“錦幃初卷衛夫人,繡被猶堆越鄂君。垂手亂翻雕玉佩,折腰爭舞鬱金裙。石傢蠟燭何曾剪,荀令香爐可待熏。我是夢中傳彩筆,欲書花葉寄朝雲。”別人看牡丹一身富貴氣,他不然,他看到的是富貴折射出來的華麗,但華麗如同嚴妝,隱約得像罷琴後的尾音,像影子裡暗喻的色彩。

牡丹我沒正經觀賞過,公園裡看見的一株兩株,那不能算。洛陽以牡丹著稱,我回洛陽十幾次,從沒趕上開花的季節。要說牡丹還真不是特別吸引我的花,花朵太大,太艷麗,有點飛揚跋扈瞭。《紅樓夢》裡以牡丹比薛寶釵,花簽上題羅隱的詩,“任是無情也動人”。羅詩對應寶玉眼中的寶釵,堪稱傳神,然而與牡丹何幹?寶釵收斂,牡丹開張。很難想象雍容華貴的牡丹如何“無情”,難道是金枝玉葉的高傲,像歌劇中的圖蘭朵一樣?

李商隱的“高閣客竟去,小園花亂飛”,寫惜別的情緒。花落喻人事,早已不新鮮,但他立腳點高,突出一語,如獨鶴橫空,便顯得哀而不傷,綺而不靡。到瞭蘇軾,則說,“惆悵東欄一株雪,人生看得幾清明”,明說惆悵而態度灑脫。

東坡的七絕,風格與其七律及五七古頗不相同。七古有豪氣,五古多哀惋,七律似其詞,以放達縱意為主,七絕則近於小杜,清秀而有逸氣。這一首詠梨花,正是從小杜詩而來。小杜詩詠雪,以梨花喻雪,“淮陽多病偶求歡,台中商標申請查詢客袖侵霜與燭盤。砌下梨花一堆雪,明年誰此憑欄桿?”此心境更近荊公。

談到梨花,清少納言說,梨花令人掃興,因為沒有顏色,不夠嫵媚。但想到唐人那麼喜愛,“勉強的來註意看去,在花瓣的尖端,有一點好玩的顏色,若有若無的存在。”白居易形容楊貴妃哭過的臉龐如“梨花一枝春帶雨”,清少納言於是退一步承認,“似乎不是隨便說的。那麼這也是很好的花,是別的花木所不能比擬的吧。”

微物足以移情。當很大一部分世界不可避免地、不由分說地離去,幸好有這些花草,這些樹木,這些台中商標權申請青山綠水,不用花錢便可以隨便讀的書,以及不用花太多錢便可以聽的音樂,繼續相伴。君子寓物不留物,我們為什麼要對一切存長留的幻想呢。

《光明日報》( 2017年07月14日?15版)

[責任編輯:徐皓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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